来源:内蒙古评论家协会 2023-05-16 09:06:17 阅读量:
杨莉
文学于我
在文学于我相融多年之后,文学于我,就像故乡于我一样,唇齿相依。我的创作之路是从抒写故乡开始的。写故乡的亲人、邻居、老师、学校,也写故乡的自然景观、古老传说、风俗习惯……后来,当我的写作渐渐上升到文学高度的时候,我的写作慢慢变得势在必行,不是我在写故乡,而是故乡在写我。
在我很大一部分文学作品里,都是用童年的视角,用苦涩而又眷恋的笔调怀念小牧区的生活,而只有一少部分的作品看似用自由而欢快的笔调怀念那些青少年时代的光阴,而内涵却恰似对第二故乡含泪的微笑。我的第一故乡是一个小牧区,它偏远闭塞又循规蹈矩,所以我对小牧区爱恨交织。我曾在作品《北方以北》中叙述过它:“熬过冬日暴风雪的马群,身上披着五颜六色的外衣,又静默在春日苏醒的大地上,它们低垂着巨大的头颅,亲吻着面前这潮湿而亲切的土地,不时打一个大大的响鼻。草隐约有了绿意,那些侥幸在白灾中没被冻死、宰杀的羊群,又散落在对面的大山上,它们的漆皮鞋踩落的石块哗啦啦滚下来,掉进了山下干涸的河漕里。”只可惜我在小牧区的童年生活因我要回到父母身边上学而过早地结束了。
在这篇作品中我写到“我无限伤感地环顾这被大山包围的贫瘠的小牧区,顿时泪落如雨。不知什么时候,我和它的血液在相互反应和相互排斥之中又相互交融在了一起,从此再也无法分隔。在它忽而沉寂如一潭春水、忽而又喧嚣如洪水猛兽的脉博里,常常令我忽而沉醉、忽而惊心动魄,忽而又想即刻离它绝尘而去。而就在我即将与它长久地告别,无法预知归期的时候,我却甘愿成为它的孩子,与它长久共存在这贫瘠的土壤,共度这缺乏营养的贫寒,共同等待敖登的归来。”后来回到了父母身边,那是我人生中的第二个故乡,宽广的视野、便利的交通、辽阔的大地与天空,还有小牧区人一直向往的比较富庶的生活。村庄的名字叫“大崖湾”,它的名字就像老裁缝量身定制的一样,高大魁梧的黄土崖,矗立在连绵起伏的黄土坡下,一条流过村庄的河湾,如娇柔的少女,轻轻地围绕在黄土崖脚下不远的地方,翩翩起舞。至于它从哪里来,又一直通往哪里,村里的大人们都说不清楚,在作品《村庄像一件往事》中,我写到“平平说公路一直通往天安门,在那里还能见到毛主席。再远能通往国外,见到洋人。三毛蛋妈信耶稣,每个星期都要从这条公路出发,步行十几里地到王二壕去作礼拜。于是三毛蛋说,如果人活着的时候只做善事,死后顺着这条公路走,就能到天堂的极乐世界。二娃爹是个“老秀才”,二娃吵吵着说她们说的都不对,但又磕磕巴巴说不出公路究竟通往哪里。这条公路一直困扰着我们,值得我们天天去不懈地探讨。”
有人曾经问我,有关故乡的文学作品会不会写到枯竭?我觉得永远不会。因为随着我对事物认识的不断深入,看待事物的角度和思想意识的不断变化,由外部的描写到内部的探讨,由简单讲述上升到思想的高度,由肤浅单薄的直线型记叙将过度到哲学思维的抛物线型的流畅跨越,还有毕竟我在那里长久的生活过,只要故乡还在,关于故乡的文学创作就永无止境。
我现在的文学创作离不开过去漫长的时光中那些伟大文学作品的滋养,这些伟大的作品中使我汲取的文学技巧和文学手法统统揉进我的作品里,从而也滋养过我的文学作品,日积月累也滋养过我散发着文学气息的生命。我坚信,我今后的写作也必定会一直源源不断地用读书来滋养我的文学创作……
张晓霞
一种挽留川穿越山高水长
——杨莉散文读赏
纵观杨莉的散文,可谓条块分明,从2019年的《村庄像一件往事》开始进入大家的视野,她专注在乡土味十足,乡情味浓郁的乡土书写,打开杨莉的文字,会遇见许多烟火十足、地气弥漫的久远事物,她在岁月的长河里回溯着、寻找着、凝视着,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翻捡着、晾晒着、新生着。以时间为轴,后面的作品是对前面作品的呼应与应答。作者以跨越时空的身体与发现着、辨析着的内心回炉着记忆,打通了时光的内外通孔,无缝衔接了由无数零碎片断交集的过往。
杨莉从2021年开始从《一个人的火车》、《乡村往事》和《遥远的苦杏仁》走出,有了从“我”到“我们”的突破,开始走向纵深、走到更多的人中,《游荡在牧区的土拨鼠》、《让我的记忆,拂过你陈旧的经卷》及《北方以北》,虽然是依然的日常,却放在时空移动的状态下,超越了孤赏自我的琐屑,从参与者"我"的在场,到潜渡者"我"的在场。相似的字眼,有杨莉骨血的接续和情感的流淌,但她没有选择惯性方式处理记忆,她不再沉迷于直接呈现记忆中的景与情,而是更重于人物及其命运的体恤与关怀,开始关心世相人生,书写生活的破碎与苦难,开掘背面的、开阔的背景,在时代、人性和生命的宽阔维度上的俯瞰式叙述,从大面积的风俗人情扫射到内窥镜式的人物聚焦,再到《至暗时刻》自我曝光式的书写。作者贡献出了自己在人生反刍基础上的童年和省思,有了从眼中之物的感官到胸中之物的感受再到手下之物的思想介入,从而使其乡土系列没有陷入让人乏味的自恋平行滑动,而是提供了更为深邃的背景。
杨莉的文字有一种与泥土有关的生命力,多棱镜般折射着生活的光景,人物、故事都不在逻辑点上,她在散文中不厌其烦地描述着他们春夏秋冬的生活状态,使每个低微的人不因渺小而含混为大众,而是在她的凝视下具体而生动,他们在枯燥中丰富的感受与活下来的理由,都得到一种解释。真正的好散文是一种神奇的联接,它最终使我们和亲人,使我们和生命相逢过的人,穿越了时空的山高水长而再次相遇,形成情感共同体。我相信这是文学的魅力。
没有圆融的生命,势必开启寻找的路程。对于一个永远身心相离的“异乡人”而言,与姥姥相伴七年的牧区,是杨莉一生凝望的故土,她的一切书写都是朝向故土沉默地眺望,她写的故土、故人、故事,均与乡愁无关,它不是抒情对象,不是哀叹对象,而是作为自然、谣俗交织的“山川可亲、日月有情”的岁月遗物,她像杨莉的一座取之不尽的矿藏。她的文学观、情感底色,看待世界的方式都受这里启蒙,一切感受都是从这个根须里长出来的,她把对故土的感情和认知化解到了人与大地、人与牲畜、人与人的关系中,将质朴、直面苍天与自然交织而成的乡民之图,以自叙性的生命觉态触摸如其所是的生存隐秘。
卢志娟
茫茫夜海中的心灵独语
——派克散文论
派克的散文是高度诗意化的。这种诗化特征表现在其散文的意象、气质、话语模式等诸多方面。
一、夜与书
读派克的散文,“夜气”袭人,在他笔下,“夜”多是“午夜和黎明之间的苍茫时刻”。“夜”不单是时间,还为作家提供了一个宏阔的空间。深沉寂静的夜色中,作家的思绪与情绪从现实世界的喧嚣与局促中获得了解放,自由地散漫绵延。夜色中他追怀儿时、少时以及逝去的美好青春;感念昔时曾经触动灵魂而终生难忘的人与事;批判灰暗荒芜的现实。“夜”又不仅仅指涉客观现实,而是带有强烈的主观色彩。它是周遭世界在作家心上的投影,因而具有象征、隐喻的深长意味。到底是苍茫的“夜”色造就作家的细腻敏感和内倾忧郁,还是细腻敏感、内倾忧郁才让他更深刻地感受到了这苍茫的“夜”色,恐怕他自己也无法判定,但可以断定的是,他之所以没有被浓重的“夜”色侵染,没有在“夜”色中沉沦,是因其内心有着强大的力量与之抗衡。“夜”与“书”,一暗一明,一反一正,成为作家写作的背景与前景,构架起一个极富象征意蕴与艺术张力的诗性空间,为读者与作者情感的共鸣提供了依凭。
二、刚与柔
金石为骨水为肤,是我对派克散文气质的概括。他的文字如涧水清溪汩汩流淌,清冽流丽,但内里却如金石般坚硬、棱角分明。这种金石之质不仅仅是作家性别、职业使然,更是“夜”与“书”加诸于心的化学反应。《夜海茫茫》里,他要求自己“意如钢志如铁。”而在《青春·红颜》中他做了这样的比喻:“我被社会淬火后变得冷硬易折的金属般心理经过你温柔的回火才完成了我成人前的最后一道热处理工序,变得柔韧而又坚毅。”可见,“金属”既是他对自我的要求,也是他对自我的评价;是他“为人”的准则,也是他“为文”的本色。
如果说“金属”赋予他的散文以“钢筋铁骨”,那么“水”则赋予其细腻丰润的肌肤。很难相信也很难想像,一个生长在塞北风沙之地的作家,笔下竟会有如此浓郁的“水”气。从他的字里行间似乎也难寻答案。于是我想,大约是巧合,在他生命中的一些重要节点上都恰恰有过一场雨或一条河?后来才发现,这氤氲的“水”气与金石之质,皆为“书”与“夜”作用于心置换而成之物。柔软丰润的“水”包裹着他散文的“金石之骨”,从而构成了他散文刚柔并济的机体,令我们肃然起敬于其雅正崇高,又流连沉浸于其妙曼清丽。
三、独语与对话
在话语模式上,派克的散文属于典型的“独语体”。他的每一篇文字都是对自己灵魂的谛视与内省,他敏锐地觉知并捕捉自我难以言传的微妙感觉,以幽微的隐喻、象征、暗示,密集繁复的意象将自己内心强烈的孤独感与荒凉感具象化,以诗化的语言表达对生命、存在的体验与思索,表现出指向内心的内敛风格和冥想气质。“独语体”散文最大特点是封闭性与自我指涉性。派克的散文也都是指向自我,以自我为中心,讲述“我”的故事,倾吐“我”的心声。然而,他的文字又并非决意要自造一个与他人隔绝的封闭空间,每一篇散文中他都向我们敞开自己,真挚而恳切地将自己的过去、现在、未来,所思、所感、所想诉诸笔端,展示给我们。
无论是自说自话的“独语”,还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对话”,是作家身处暗夜,身侧无伴之际的自慰自勉“自言自语的述说”,“更像是人类为寻找外星文明而向浩瀚的宇宙深处不停地发射着电磁波,期望有一天能得到来自远方微弱的回应。”相信阅读他文字的每一位读者都会有所回应。
派克的散文,是细腻敏感、内倾忧郁、执着笃定、胸怀理想主义又富诗人气质的他在茫茫夜海中的心灵独语。愿越来越多的读者能够走近他,走进他的心灵,彼此触碰、沟通、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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