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草原文学月刊 时间:2025-09-22 14:38:48 阅读量:
从沙窝地走向文学百花园:
娜仁高娃的小说创作脉络
在刚刚揭晓的第二十一届百花文学奖中,娜仁高娃的《醉马草》荣获短篇小说奖,这篇小说发表于《草原》2024年第5期“青年小说专号”,以极简的语言和隐忍的情感以及对尊严的细腻捕捉感动了很多人。评论家孟繁华这样评价她的创作:“她一直关注生活的幽微处,那些习不察焉的幽微处就是最能表现人性况味之处。”
第二十一届百花文学奖短篇小说奖颁奖现场
娜仁高娃最早是用蒙古文写作的,国家通用语言文字创作开始于2008年,她的小说《白驼》2012年首发在《草原》,这篇小说以沙粒般坚硬而有辨识度的文字,勾勒出沙窝地的轮廓,也带给了读者新鲜感。自那时起,《草原》便一直关注着她的成长。
2013年,《草原》为集中展示内蒙古青年作家的创作,专门开设推荐本土作家的栏目“草原骑手·九人联展”,娜仁高娃作为极具潜力的文学新人被选入其中。那一年,娜仁高娃创作勃发,她的四部中短篇小说《雌性的原野》《一个陌生女人的葬礼》《天脉》《马楠河左岸》相继亮相,库布其沙漠的风、传说与人的命运交织在一起,构建出一个既真实又神秘的独属于她的故乡。这种强烈的风格,不仅为内蒙古当代小说注入了新的气息,也让这位80后作家逐渐走进更广阔的文学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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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娜仁高娃迎来创作生涯的又一重突破。短篇小说《热恋中的巴岱》《醉阳》登上《草原》后,旋即被《小说选刊》重点推荐,并入选中国小说学会评选的年度中国好小说排行榜。2018年,《热恋中的巴岱》《醉阳》获得《草原》文学奖短篇小说奖。同年,这两篇小说摘得第十二届内蒙古自治区文学创作“索龙嘎”奖。此后,娜仁高娃持续在《草原》上发表新作《阿拉姆斯》《苍青色长角羊》《苍色海螺》《透风的墙》……一篇接一篇的小说作品,如同沙窝地里接连冒出的青草。
2018年《草原》文学奖颁奖现场
娜仁高娃的《短篇小说二则》原载《草原》2016年第10期,获得第十二届内蒙古自治区“索龙嘎”文学奖
2020年,《草原》加大了对本土作家的扶持力度,策划推出“内蒙古小说十二家”专栏,全年选取十二位最具创作实绩的内蒙古中青年作家,每一期刊发一位作家的小说作品,并配发评论文章和责编手记。第6期,娜仁高娃以《醉驼》回应期待。作家、评论家李浩这样评价她的作品:“娜仁高娃想强调的是精神上的原乡感,是由传说、神话和古老神秘组成的,有勇气和豪迈感的那种‘力量’。”
2021年,《驮着魂灵的马》在《草原》发表,很快被《小说月报》转载。这篇小说讲述了一场灵魂的赎罪,主人公在卖马后的愧疚与吟唱中完成“向内转”。娜仁高娃的叙事策略愈显成熟,她更深入人物的心灵腹地,描摹那些难以言传的情感波动。她的创作也由此迎来了一次新的跨越,笔触愈发从容和深刻,并得到了更广泛的关注,相继在《民族文学》《江南》《十月》等杂志发表中短篇力作。
《驮着魂灵的马》被《小说月报》2021年第5期转载
2023年,发在《草原》第1期“小说现场”栏目头题的短篇小说《门》再次获得《小说月报》青睐。她借一扇草原上的“门”来窥见人的精神困境,继续拓展小说内容和形式的可能。同年,由百花文艺出版社策划出版的娜仁高娃中短篇小说集《驮着魂灵的马》出版,收录在作品集中的十五篇小说如夜空中的星,照亮沙漠中寂寥而坚韧的生命。评论家乌兰其木格评价娜仁高娃的小说“厚植民族文化绵延不绝的‘根’与‘脉’,在腾挪、梦幻、灵动的讲述中,一个古老民族的前尘往事与现代新生氤氲浮现”。
《门》被《小说月报》2023年第2期转载
《驮着魂灵的马》
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
2024年第5期,《草原》以“青年小说专号”聚焦当下活跃在全国文坛的青年作家,索南才让、肖睿、郝瀚、于一爽、渡澜等的小说作品集中亮相,娜仁高娃的《醉马草》与索南才让的《月亮和大漂亮》发表于“边地写作”栏目。小说甫一发表便好评如潮,先后被《新华文摘》《小说月报》《小说选刊》《长江文艺·好小说》《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转载,并入选《醉马草:2024年短篇小说年选》《小说月报2024年精品集》及“2024年度中国当代文学最新作品排行榜”,其中由孟繁华编选、山东文艺出版社出版的《醉马草:2024年短篇小说年选》更是以“醉马草”命名。《醉马草》也成为2024年度中国短篇小说当中最耀眼的一部作品。
《醉马草:2024年短篇小说年选》
2024年6月,为了进一步推荐娜仁高娃的作品,《草原》杂志联合鄂尔多斯市文旅局举办了娜仁高娃新书《驮着魂灵的马》分享会,力邀著名作家、评论家徐可、梁彬、路远、兴安、弋舟、木叶深入评析和推荐。2024年11月,《驮着魂灵的马》不负众望,获得第十三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中短篇小说奖。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是中国作家协会设立的国家级四大奖项之一,自此,她和她的写作真正被全国读者所熟知,并得到认可。“骏马奖”授奖词这样写道:“娜仁高娃的《驮着魂灵的马》以飞翔、梦幻、灵动的讲述让记忆与新生翩然浮现。”
娜仁高娃新书《驮着魂灵的马》分享会
第十三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颁奖现场
2025年,《草原》又以“草原骑手·多文体”专栏展示内蒙古青年作家创作的多面性。第4期一次性推出了娜仁高娃的小说、诗歌与散文,展现其在不同文体的创作才华。第5期《草原》再次推出“青年小说专号”,刊发了杨知寒、魏思孝、阿尼苏、王选、苏热、分形橙子等不同风格的作家作品,娜仁高娃最新创作的两篇短篇《白色麒麟》《色子没有第七面》刊发在专号头题。《白色麒麟》被《小说月报》2025年第8期、《新华文摘》2025年第19期转载。近年来,她更专注于短篇小说创作,笔力更为坚韧,技法更为纯熟。
《白色麒麟》被《小说月报》2025年第8期转载
2025年,由《草原》杂志编选的《草原十二骑手》作品集由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娜仁高娃作为80后代表作家入选,收录了她的《门》《裸露的山体》。
2025年6月,由内蒙古文联和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共同主办的《草原十二骑手》新书发布暨内蒙古中青年作家作品研讨会在中国现代文学馆举办,会上多位作家、评论家、学者对娜仁高娃的作品给予了高度评价。评论家贺绍俊说:“我们从娜仁高娃沙窝地的故事里,能感觉到有一座庄严的高山作为背景在默默地观望着。她并不追求强烈的动感,舒缓平静的叙述就像是静默的高山,凸显在你的眼前,让你感受到高山的无言却传递着无比丰富的言说和无比宽厚的温情。”
《草原十二骑手》
百花文艺出版社
《草原十二骑手》新书发布暨内蒙古中青年作家作品研讨会现场
评论家语:
孟繁华,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监事长、沈阳师范大学特聘教授
这篇《醉马草》是只有五千多字的短篇小说。仅从篇幅,我就对这篇小说有好感。《醉马草》写一个眼盲的小女孩要讲一个“将军”的故事。将军是一只头羊。她断断续续地一直讲到小镇上她母亲家。她母亲应该是第二次结婚生了孩子。他们一家形式上也欢迎“姥爷”和这个眼盲外孙女的到来。但这个外孙女显然没有得到应有的欢迎或重视,她满怀期待“弟弟”以及他人能喜欢她的故事,但她要讲的那个“将军”的故事一直没有机会讲完。她的被忽视姥爷都看在眼里。姥爷不能容忍外孙女——一个眼盲的小孩子的尊严被漠视。原本要在女婿家住一夜的姥爷,突然决定回去,他是为自己心爱的外孙女回去的,半路上他又折了回来,他是为了外孙女折回来的。他要买油漆、刷子等,因为外孙女的神秘小屋的油漆脱落了。姥爷对外孙女的耐心和亲近、弟弟的被关注和外孙女的被忽视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小说没有剑拔弩张的情节,没有审判的怒气和对立的场景,一切都在无声中演进。但小说的内在紧张让我们似乎听到了一场不期而至的疾风暴雨:还有什么比尊严——尤其是盲女的尊严受到冒犯更不能容忍。娜仁高娃对小说技法有了新的理解和认知。她一直关注生活的幽微处,那些习焉不察的幽微处就是最能表现人性况味之处。不敏感的普通人甚至来不及体味便稍纵即逝。但对于作家来说,这恰恰是他们要寻找的东西。这些难以言说的感受,一旦被作家表达出来,我们才会恍然大悟。但在《醉马草》中,娜仁高娃则在无声处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心理较量。姥爷并未剑拔弩张的内敛,是对人性普遍性的尊重,他既给亲家留足了面子,更为外孙女提供了强大的精神支持。因此,不同民族的“文化持有”不是一成不变的。我读过娜仁高娃的一些小说,比如《醉阳》《七角羊》《瀑布》等,表面看,她的小说云淡风轻处乱不惊,她是在小说的弦外之音处下足了功夫,因此她的小说有一股巨大的内在力量。
刘大先,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民族文学研究》副主编
我觉得文学的一个好处是它会一直记录下时代的变迁,但更有意义的在于它体现出的共通性、普遍性,以及没有相关生活经验却依然会被它打动的东西。像我读完《醉马草》后,内心有很大的感动,涉及到人的悲悯、爱、温暖、尊严,难以言表。
刘 汀,小说家,《人民文学》编辑
青年写作可能借助于语言、地域的身份,在回到对写作本身的追求、对自己本身的写作。
在看到《醉马草》的时候,我觉得她一下子脱掉了身上的种种铠甲,轻装上阵,一个相对比较笨重的,带着语言、叙事桎梏的人,现在有了翅膀飞起来了。
刘 颋,《文艺报》总编辑
她的文字非常地貌似不动声色,很平和,很平缓,但是事实上很锐利,她的文字像一把解剖刀,我认为其核心词汇就是“内心”,她所有书写其实就是一把解剖内心的手术刀。
《醉马草》则围绕“尊严”展开,与它对立的是什么?我们理解的依然是内心。当人们在滔滔不绝的时候,究竟有多少人在认真地倾听你的语言之后了解了你的内心,这部作品让我们看到的,首先就是这个。在娜仁高娃这些作品当中,为我们呈现了,甚至我们自己都没有好好察觉的,我们每个人内心的一种紧张感,娜仁高娃把这种内心的紧张感很好地呈现在了文字里边。
张 莉,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副院长、教授
我认为娜仁高娃的主要特点之一是她的写作具有在地性和草原性,她是一位对何为草原文明、何为人的精神世界、人和草原的关系、人和自然的关系有着深度思考的写作者。
岳雯,《文艺报》社副总编辑
作家娜仁高娃深谙叙事的法则。她并不渲染情绪,只是冷静客观地描述,更多地强调情绪在身体上的反应。这样原原本本的描述,让痛苦有了形状、质地和温度,使我们尽可能地贴近人物,贴近生活本身,而不是与之隔离开来。
木 叶,诗人,批评家,《上海文化》编辑,中国现代文学馆特聘研究员
读娜仁高娃的小说时,会有不少的浮想与期待,读罢感到一种深情,一种明亮与神秘,以及质朴有力的叙事才华。
阅读娜仁高娃是一个新鲜的过程,很多风物与细节是不熟悉的,而内里又是相通的,尤其喜欢其间的异质性和神秘力量;她笔下的不少女性自觉不自觉地将生命视为礼物,有一种领受或焕发;有时,作品所展现的那种消极的美与力,更具感染力,也更耐人寻味。
在我有限的阅读里,很少看到她书写草原、沙漠、故乡人事物之外的内容,其间的深情令人动容。一个人的所来之处,总是值得理直气壮地书写,期待她自己在这方面的集大成之作。
徐 可,中国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鲁迅文学院常务副院长
娜仁高娃的写作富有地域特色,向我们呈现了内蒙古的另外一面——西部沙地。小说中频繁出现的一个词是“沙窝地”,描述了人迹罕至的沙窝地里的人们及相关的文化记忆,描写了沙窝地的风土人情,人与荒漠和骆驼的情缘,也穿插了民俗记忆和历史故事,并试图描绘出沙窝地人独特的精神世界,令作品具有特殊气质。
梁 彬,《新华文摘》文艺作品主编,编审
作家在有限的篇幅内,把一个失明女孩与重组家庭之间的故事完整地呈现出来,而且叙述得如此克制,显示了作家不俗的叙事功力。娜仁高娃的语言简约而洁净,我们从中可以感受到她对汉语文字的尊重,和对文学创作的虔诚。小说中,小姑娘的天真、单纯,与满腹心事、欲言又止的大人们形成鲜明对照,令人印象深刻。这样一篇好小说,理应被更多的读者“看到”。(评《醉马草》)
兴安,北京作家协会理事、作家出版社编审、《草原》执行编委
娜仁高娃无论是在内蒙古还是在全国文坛,都是一个独特的存在,这不光是因为她作为一个用汉语写作的人通晓自己民族的语言,还是她能本能地将两种语言融合成一种独特的汉语叙事形式。这是非常幸运的,因为两种语言在叙事中经常会产生诗意的转换,能够抵达新的意境和想象。
钟媛,南京大学文学博士,《中国当代文学研究》编辑
作家有很多种,有的擅长书写现实,以个人经验为鹄的,从身世、经验中生发出故事来;有的作家则擅长思考,他们也写体验,但更多是借体验完成自己思考、认识的表达,体现一种思考的力度与深度;有的作家中意宏大题材,愿意在民族、历史、时代的洪流中留下自己的笔墨;而有的作家则着眼于“小”,在细微的叙述中呈现人性、情绪的微澜。娜仁高娃的写作是着眼于“小”的,当然她也是切实的“经验书写者”(她以她成长的库布齐沙漠经验为原乡)。她的小说,语言肆意舞动,但却不乏诗意,在她不急不忙的叙述中,库布齐沙漠腹地的人与事如皴染一般浮于纸上,她的小说叙事速度与叙事进程缓慢,但意味多样,时而温馨时而神秘时而苦涩时而残忍,但总归她所长在描写,在倾诉,在场景描绘,在意境塑造,而那些激烈的情节化戏剧化很少展现,故事的逻辑推因与情节推演也相对弱化,于是一种咏叹调式的具有民族风情与独特风味的叙事开始出现——既是形式的创新,也是语言的激流,二者共同塑造出一种神秘独特的边境叙事。
赵文广,作家,《十月》编辑部主任
人们应该用心去听娜仁高娃敲击的文字,当你听到文字里的喜悦,你在生命里曾经创造的事物,那些已经变成一张张照片的事物,会重新活起来。它活过来,也并没有更多的话要说,只是让你知道它在活着,也让你知道活着的喜悦,它并不停留。
乌兰其木格,温州大学瓯江特聘教授,中国作协少数民族文学委员会委员
娜仁高娃的获奖作品集《驮着魂灵的马》是一部追索与致敬之书。收录在作品集中的15篇小说厚植民族文化绵延不绝的“根”与“脉”,在腾挪、梦幻、灵动的讲述中,一个古老民族的前尘往事与现代新生氤氲浮现。在时间与空间的自由穿梭间,在万物有灵的尊崇中,人、草原、骏马、骆驼、沙窝地、星空、大地均摆脱了惯常的认知与工具理性的桎梏,它们被重新复魅,并在相依相偎中交错互融、秘响旁通,蕴含无限幻化与生机的潜能。
娜仁高娃的写作在对民族文化岩层深度开掘的同时,试图从日常生活和心灵情感层面去把握蒙古族独特的文化基因,并在人与马的亲密互动中蕴含对生命无差别的关怀与敬重。
沙窝地的故事仍在继续
我们期待
在未来的无数个日夜里
继续听到她从内心深处传来
清醒而深情的吟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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