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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评论 | 栗晓云：氍毹戏韵 筑梦北疆
来源：内蒙古文艺评论家协会 时间：2024-11-22 15:37:52 阅读量：
氍毹戏韵 筑梦北疆 ——“艺苑撷英”2024内蒙古戏曲精品展演纪 栗晓云 | 内蒙古评论家协会会员，二级编剧
国粹芳华尽展艺苑风采，地方剧种绽放北疆舞台。内蒙古文联于2024年11月20日晚在内蒙古群众艺术馆举办戏曲北疆行——“艺苑撷英”2024内蒙古戏曲精品展演。
演出现场 戏曲，是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瑰宝，是历史长河中璀璨的明珠。它以优美的唱腔、精湛的故事、丰富的内涵，展现了中华民族的智慧和创造力，积淀着我们的历史记忆和文化传承。在内蒙古这片广袤的土地上，戏曲艺术有着深厚的底蕴和独特的魅力。 近代大戏剧家王国维在《戏曲考原》给戏曲下的定义是“戏曲者，谓以歌舞演故事也”。综合性、虚拟性、程式性，是中国戏曲的主要艺术特征。这些特征，凝聚着中国传统文化的美学思想精髓，是劳动人民的艺术结晶，构成了独特的宇宙观、价值观、戏剧观，使中国戏曲在世界文化艺术的大舞台上闪耀着它独有的艺术光辉。 本次戏曲精品展演通过“师带徒”的方式，以精品折子戏和唱段为主要形式，组成专场演出，作为现场教学成果的汇报。包括京剧、二人台、评剧、二人转、晋剧五个不同剧种。各剧种名师高徒同台演出，既展示戏曲艺术历久弥新的艺术魅力，也在舞台实践中回答着一代代戏曲人“守正创新”的艺术探索。其中，包括传统戏：京剧《坐宫》、二人转《包公断后三节板》、晋剧《卖妙郎》哭子一折；二人台现代小戏《接婆婆》、《摘花椒》；还有一部现代折子戏：评剧《全民团结共抗日》。 《四郎探母》第一场《坐宫》情节是，杨四郎延辉在宋、辽金沙滩一战中，被辽掳去，改名木易，与铁镜公主结婚。十五年后，四郎听说六郎挂帅，老母佘太君也押粮草随营同来，不觉动了思亲之情。但战情紧张，无计过关见母，愁闷非常。公主问明隐情，盗取令箭，四郎趁夜混过关去，正遇杨宗保巡营查夜，把四郎当做奸细捉回。六郎见是四哥，亲自松绑，去见母亲等家人，大家悲喜交集，抱头痛哭。只是匆匆一面，又别母而去。 京剧《坐宫》一折 京剧《四郎探母》，把夫妻、母子、兄弟之间的情感做了淋漓尽致地抒发。本次展演的《坐宫》一折，更是几乎囊括了京剧西皮唱腔的全部板式。有“西皮导板”、“西皮散板”、“西皮二六”、“西皮摇板”、“西皮流水”等。丰富的板式变化，为的是衬托剧中人，公主和驸马随着情境中矛盾产生、误会出现，矛盾缓解，误会解除的复杂情绪。 青年演员包拯饰演的杨延辉，扮相俊美，嗓音洪亮通透，可谓刚柔相济，清新劲健。在和公主的对唱中，从揭示自己是杨四郎的真实身份开始，唱腔逐渐加快，从慢板转向原板、摇板和快板。这段表演，演员的唱腔、身段衔接自然流畅，表现可圈可点。但“盗令箭”后半段西皮快板的表演还有提高的空间，也能看出演员在台上略显紧张，没有把杨延辉这个人物上压抑中不失潇洒帅美的形象特征发挥出来。 西皮快板在《坐宫》一场中是运用最多的一个板式，快板与流水相比, 在于其节奏更急促，旋律更简化。盗令箭一折是经典的生旦快板对唱， 这段快板的前半部分是一般唱法， 快板的后半部分，老生与旦角接唱的形式，在很多“经典”表演中采用“鱼咬尾”式唱法。“鱼咬尾”即老生、旦角在接唱时，唱词的第一字要抢先一拍，与上句的最后一字重叠在一板里演唱。为的是充分体现剧中人急于表态、争论激烈的迫切心情。本场演出这一段快板全部采取了一般唱法，对于“讲究”的老戏迷来说，应该有不满足之意。好在接下来的“站立宫门叫小番”一句，颇有声振屋瓦，响彻云霄之感。使得观众的心理得到了部分补偿，展现出杨延辉冲破15年来作为敌国驸马小心翼翼的心理阴霾，不再压抑自身作为满门忠烈的杨家将本性中的英雄气概，有拨云见日之感。 《包公断后三节板》剧情是，北宋年间，真宗皇帝的两位妃子争宠，奸妃刘妃伙同太监郭槐用狸猫换太子的毒计陷害忠厚的李妃，使李妃负屈十八载。包公陈州放粮回来，在赵州桥遇见落魄的李妃，才使这桩冤假错案得以昭雪。最后接李妃还朝，与当今太子母子相认。 二人转《包公断后三节板》 《三节板》演唱时用大板、甩子伴奏、一打三甩、因而称三节板。这个曲牌是一种抒情、叙事的慢板、旋律起伏较大、大波浪式的曲线。基本分为上、下两个乐句，上乐句落“角”，下乐句落“宫”或“羽”，大段三节板，结束有甩腔。词格基本为十字句。 本段表演，师父安秀珍饰演负屈十八载的李妃，徒弟任中凯分饰两角，分别是李妃之义子范中华和秉公断案的包公。师徒两人的表演且歌且舞，夹叙夹议，表现出人物冤屈中不乏坦然，落魄后仍能诙谐的情状，体现出东北二人转中激荡着的乐观精神。可以说，这个演出从剧本到音乐再到舞台呈现，都已经是一个比较成熟的作品。甚至也体现着地域性，东北冬季冰天雪地，气温较低，这样不需要场地，室内就能演出的小戏，自然有着它顽强的生命力。 晋剧《卖妙郎》剧情是，刘惠英的丈夫周文选进京赶考，一去三年音讯全无，家境贫寒，又遇三年大旱，婆婆饿死，公爹病重，无奈之下把亲儿“妙郎”卖掉为公爹治病。幸遇清官田士昌膝下无子，誓将妙郎养大成人，培养成才。惠英回到家中，公爹不见孙儿，怒打儿媳，惠英道明原委，公爹又疼又愧。此时周文选派人送来家书一封，原来他已中高官，惠英以为从此苦尽甘来，谁知书内装的是一封休书。后来妙郎得中头名状元，周文选却因奸相犯罪，满门抄斩，朝中无有靠山而携后妻野金凤流落街头乞讨，路遇妙郎奉养父母之命回家探望生母及爷爷，将他们收留带回家中，侍奉爷爷母亲，却不料他竟然是自己的生身父亲。最终周文选这个无义之人被结发之妻刘惠英和父亲周军汉痛斥一顿，赶出门去。 晋剧《卖妙郎》哭子一折 《卖妙郎》由青年演员冀美君饰演刘惠君。冀美君扮相好，身段好。整个舞台表演“唱、念、做”俱佳，可以看出她有成长为优秀青衣演员的潜力。但是看完这个作品后我的心情比较复杂，一方面感动于演员们对传统戏做着如此忠实、如此本色当行的传承。另一方面，也能想象到部分观众，看到这个“卖子救公爹”，显得“愚孝”，与现代生活内容脱节的剧情的质疑。 唐代诗人白居易表达他的创作思想时写道，“文章合为时而作，歌诗合为事而作”。我想，《卖妙郎》这个故事是否也应根据时代精神的发展，作出一定的创新呢？而把这个很“吃功底”的晋剧传统戏搬上舞台演出，在一定范围内引发人们的思考和争议，进而使得我们的艺术理念不断成熟与进步，也是这个表演的重要意义吧。 二人台小戏《接婆婆》剧情是：王母被大儿媳赶出家门，寒冬腊月，风雪交加，步履踉跄的来到了二儿子王永年门前，不料又被二儿媳李玉莲拒之门外，险些因冻饿而遭遇不测。王永年不依妻子，李母痛斥女儿，李玉莲思前想后，愧悔莫及。 二人台《接婆婆》一折 这段表演由青年演员王利国饰演王永年，他不俗的唱功，令人印象深刻，唱到高潮处，观众报以阵阵掌声。但就演出的直觉观感上，剧中的“反派”李玉莲略带夸张的表演更易吸引眼球一些。 二人台小戏《摘花椒》：农村青年小山与香香相爱私定终身，约好去摘花椒，中途路遇眼神不好但心肠热的二大娘。香香用各种方式试图掩盖小山和她在一起。二大娘发现真相后，小山、香香希望二大娘给他们牵线搭桥。可是二大娘由于之前过于热心说媒曾被她丈夫禁止再次说媒而拒绝了年轻人。经不住两个年轻人的软磨硬缠，善良的二大娘还是答应了为他们保媒牵线。 东路二人台小戏《摘花椒》片段 由青年演员武燕妮饰演的二大娘，运用二人台独特的歌、舞、串话等丰富多彩的形式，生动地刻画了农村妇女二大娘风趣、开朗、慈祥、善良的人物性格。 武燕妮的表演不仅有她独有的灵动，也可以看出她对这个角色下了很深的功夫。特别是那种想为观众带来欢乐的诚意和表演中展示出的激情，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还有一点尤为可贵的是，作为一个生活在城市中的现代青年，如果她没有对生活的仔细观察，对普通劳动人民、特别是底层劳动妇女的深深共情，她就不可能演好这个角色。 二人台小戏《摘花椒》，巧妙运用花椒、搭桥四个字的押韵和谐音，用一块绣巾、一个大筐两样简单道具，靠剧本的成熟、演员精湛的表演、音乐的明快节奏，展现出“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样一个说媒成功的喜剧故事。也用一种游戏化的方式来化解生活中的尴尬和紧张，体现出来自民间、山野文化中的鲜活生命力和旺盛精气神。 如果要对这样的好作品和好演员提出更高的要求，我想演的时候如果“收着演”一些——减少多余动作，形成节奏锚点，是否更加符合表演的张驰之道，更能帮助这个作品走向更大的舞台？ 现代折子戏《全民团结共抗日》，本剧根据抗战时期八路军冀东三区队开辟承平宁根据地的真实史料改编创作，讲述的是抗日战争最艰苦的阶段，抗日英雄高桥带领八路军冀东军分区三区队，团结联合以韩祐庵、阿茹娜为代表的宁城地区人民抗日救国，奋起反抗日本侵略者的压迫，艺术再现三区队官兵团结一心、英勇奋战、艰苦卓绝的抗日救国斗争事迹，歌颂了为抗日救国大业宁城各族儿女摒弃前嫌、不计私利、不怕牺牲、民族团结、共赴国难的主题。 评剧现代折子戏《全民团结共抗日》 这段表演中，师父张树德饰演苏然，徒弟齐晓光饰演黄云。师父徒弟同台演出，展现出评剧以唱功见长，吐字清楚，演唱明白如诉的特点。表演特点上不仅表现出评剧生活气息浓厚，有亲切的民间味道的一般优点，还增加了一定的文化意蕴和内涵。 让人感到略有遗憾的是，现代折子戏《全民团结共抗日》的舞台呈现，由于选取的是一部新编大戏中的一折，缺乏观众熟悉剧情来龙去脉的心理基础，而且台上有四个行当不够鲜明的演员在表演，和本次展演其他五个节目相比，观众进入剧情会有一定困难、师徒二人艺术功底的凸显也打了折扣。但是无论演出中舞美背景“水能性淡为吾友，竹觧心虚是我师”的对联，还是这短短一折的演出中体现出来的富有修养、典雅蕴藉的情境氛围，都给人以一种“有余味”的艺术享受，也是这个表演的优点。 上述六部戏曲作品，不管是京剧还是地方戏，不论是传统戏还是现代戏，都有着相似的精神内核。那就是“弘扬真善美，鞭挞假丑恶”。戏曲以其高度程式性，虚拟性，写意化的特点，凝结着中国人民在历史长河中积累出的智慧结晶，积淀着“乐而不淫，哀而不伤”的豁达坚韧，虽有高台教化的本意，不失温柔敦厚的态度。而剧作最常用“大团圆”结局的结局，也带给人一种“渠成必有水到，患难必有救赎”的信念，使人在观剧之后获得巨大的心理力量。 演出现场 以本次展演的《坐宫》为例，杨延辉和铁镜公主既分属辽宋敌国，又是恩爱夫妻。两人在你来我往的言语和心理较量中，展示出自己的性格。剧中的铁镜公主，扮相潇洒俏丽，性格活泼诙谐又不失庄重文雅。得知真相的她毅然决然地冒死盗令箭，甘愿作出自我牺牲。可以看出铁镜公主的大仁大义，智勇双全。而杨四郎作为当时的宋朝名将，被俘后在敌国隐姓埋名十五年，与铁镜公主结为连理后，虽知对方是敌国公主，仍然真诚相待，甚至以身犯险，向铁镜公主讲述实情，也体现出他坦荡磊落的英雄肝胆。 夫妻之道，家国之情，背叛之忧，誓言之重。在一桌二椅的室内场景中得以成全。铁镜公主和杨延辉，用他们非凡的智慧和勇气，也用夫妻情深的信任，挣脱了两国相仇的困局，谈笑间消弭了一场弥天大祸。跳出了民族斗争的藩篱, 上升到民族相敬的层次。 无独有偶，二人台小戏《摘花椒》中，哪怕是配角的表演，也活泼动人，香香的念白有时时似山溪潺潺，有时又如珠落玉盘，节奏鲜明，悦耳动听。小山用肢体语言表演的稻草人、大石头、树杈子又活灵活现。加上二大娘那因为眼神不好对所处情境充满了误会，又风趣泼辣、一腔热肠的性格，化合成一台充满了情趣、充满着野趣的作品。这样的一出二人台传统小戏，如一泓清泉，滋润着人的心田。如一袭清风，抚平着生活的褶皱。 不论是《坐宫》反映的居于庙堂的公主驸马的家国情仇，还是《摘花椒》中来自乡野的情侣大娘之间的说媒小事，不论是古装戏蟒袍玉带、彩绣辉煌、点翠璎珞、雉翎云肩的服饰美，还是一个振袖，一个转身就风流尽得的动作美，无论是悱恻处柔情入骨，豪迈时响遏行云，如天女散花，如铁骑突出的音乐美，亦或是现代戏贴近生活的泥土气息。戏曲总是让人在美的关照和享受中，在一种安全的审美距离下，让人在笑声和讽喻中，得到对自身行为的肯定，或悚然的自省，从而调节自己的行为，在生活中获得一种弹性、一种禅意，不断找到一个安身立命的“中位点”、一种平衡，让自己在自然和社会的人际生存中更加和谐、更加游刃有余。 剧种荟萃，戏韵流芳，名师高徒，筑梦北疆。本次展演中，没有和徒弟在同一个节目中演出的师父们也都带来了自己的精彩表演，京剧名家孟祥洪老师带来“红灯记”选段，名家段八旺老师清唱二人台《打樱桃》，晋剧名家何小菊带来《会送郎》唱段，最后是观众最期待的武利平老师表演《一年更比一年强》。展演在节目组设置的一个动人的环节——由弟子向师父送上鲜花的高潮中落幕。 段八旺老师清唱二人台《打樱桃》 “艺苑撷英”2024内蒙古戏曲精品展演不仅是对全区优秀戏曲人才培训成果的集中展示，也是践行戏曲守正创新的一次舞台呈现。我们相信，通过这样有影响力的演出活动，可以带动更多人走进剧院、走近戏曲，为我们内蒙古的戏曲发展带来更多受众和新的活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