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乌兰察布市文联 2022-04-06 15:06:21 阅读量:
月明姚水长
2021年3月22日至3月26日,应邀参加《民族文学》杂志社与黄姚古镇旅游文化产业区工委合作举办的“多民族文学名家走进黄姚古镇”文学实践活动,遂成此作。 ——题记
黄昏时分,顺着一条弯转的江流,我们走进了千年古镇黄姚。大巴车载着一路温情停在了一个弥漫着古旧风情的院落。凌空而起的翘角飞檐和高空半悬的山峰在空中相对而挂,酒壶山就这样在朦胧的夜色中闪耀着点点星光接纳了远方的客人。
打开车门,一轮明月斜挂天上。一股淡淡的植物清香弥漫而来,清澈的空气如流水般迅即渗透衣衫,包裹了肌肤,从毛孔中浸入体内,润润的,湿湿的,柔柔的。整个人的身心完全浸泡在了一个温润的氧吧中,像一片久旱的庄稼逢遇甘霖,急不可耐地打开全身的毛孔,奋不顾身地吸收着空气中的水分、氧气和负氧离子……渐渐的,一个干瘪的皮囊被泡软、舒展、扩张,所有的细胞被激活,开始拼命地呼吸、吐纳,加速了新陈代谢。静静的月光下,生命的活力就这样被暗暗地焕发了出来。
此时的姚江水寂静无声,正如这个寂静的夜晚一样。只有几峰山头若隐若现,伴着一轮明月,缥缈地挂在半空。空气温婉地轻拂着脸面,就这样,带着一路风尘,我们便和黄姚完成了第一次邂逅。在无边的吧房里,随着气流的交换,带着旅途的疲惫,很快进入梦乡。夜,是那样的安静、自然、舒缓。
姚江,宛若一条明媚的飘带,绕过崇山峻岭穿过古镇,经过一夜流淌,携着清凉的温润,缓缓地将睡梦中的古镇带过黎明,从千年以前带到今天。
清晨,总有几声鸟鸣按时传入梦乡,将人唤醒。声音清脆婉转,如溪流洗过一般,并将流水的清澈送入耳畔,将一个清晨的清新送入脑海,扩散到全身。于是,梦乡的混沌便被一扫而光。睁开眼睛,一幅松烟水墨画跃入眼帘。被时光遗忘的黄姚古镇,如璞玉一般打开封存千年的长卷,用洁净的山水,黛青的瓦房,质朴的笑脸开启了新的一天。
黄姚的一天是从江边的仙人古井开始的。姚水清清江水平,从见到姚江那一刻起,我就主观地认定它是清澈宁静的。就凭黄姚小镇历经千年完好无损的质朴模样作证,就凭古井潺潺流淌的清澈流水作证。
一入古镇,两棵有着近千年树龄的龙爪榕像两位热情的主人,用枝叶搭起繁茂的凉棚,舞动虬劲的龙爪迎接过往行人。江水清清、古道蜿蜒,往前数十步,紧挨着江边有一口和古镇同龄的古井,叫仙人古井。井口的水面接近地面,也和江面持平,千百年来,井水清澈,流水不息,与姚江相伴,经久不衰,若非姚水平静,何来井水常清。
有资料显示,水中含有多种微量元素,古镇长寿人居多,自然得益于古井水滋养。外观古井不是人们印象中一个圆圆的泉眼,而是由五座方池相连而成。其中两口为饮用池、三口为洗菜池和洗衣池。从泉眼流出的水先供饮用,然后再依次进入洗菜池、洗衣池,最后汇入江中,与姚江水息息相连。
相传当年农历七月初七清晨,八仙下凡到井里嬉戏,碰巧被一位洗衣的妇人所见。之后,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全镇人都知道了。于是,在人们的口口相传中,古井便被赋予了八仙的神奇灵气。每到这一天人们便纷纷前来取水,以求吉祥。
久而久之,每年的农历七月七日就成为古镇约定俗成的传统节日——“取水节”。这天,中午十二点钟以前,镇上的群众都来这里焚香取水。据说所取之水放置三年不腐,人饮后百病不生。古井也因此得名仙人古井,历经千年,延续至今。水是生命的源头,也是古镇命脉,它源源不断,长流不息,养育了一代又一代古镇的子民,以其优良的水质赋予了古镇人长寿的生命,自然也成就了古镇的久远历史。
古镇发祥于宋朝年间,有着近1000年历史。行走在石板路上,那一块块青石经过千年时光的打磨,散发着淡淡的青光,似一位老人,从岁月深处走来,叙说着悠悠往事。黄姚古镇地处漓江下游,素有“诗境家园”、“小桂林”之称。地形属典型的喀斯特地貌,境内奇峰林立,古木参天,溶洞幽深,清流环绕。古镇有“六多”:山水岩洞多、亭台楼阁多、寺观庙宇多、祠堂多、古树多、楹联匾额多。镇内有山必有水,有水必有桥,有桥必有亭,有亭必有联,有联必有匾,构成了古镇独特的风景。八条主街道全部用黑色石板镶嵌而成,全长10余公里,虽历经沧桑,至今仍无丝毫松动,路面平滑如镜。全镇有古建筑600余座,布局呈九宫八卦阵式,属岭南建筑。还有亭台楼阁10余处,寺观庙祠20余座,特色桥梁11座,楹联匾额上百副。古镇建造匠心独运,具有很高的艺术审美价值,堪称建筑学上一笔宝贵遗产。
漫步老巷,微风拂面,眼前一切陈年老物散发着飘渺的陈香,恍若穿越时光隧道。融入前朝古街,亦如回归梦里老家。然而行走古巷,最动人心魄的不在于那鳞次栉比的古老建筑,也不在于那烟云迷离的历史过往,而在于其沐风栉雨,饱经沧桑的漫长岁月中,古镇一以贯之所坚守的质朴品质。
“朴”,《说文》释义为木素也,是事物发展最本真的精神内涵。“孤桐秘虚鸣,朴素传幽真。仿佛弦指外,遂见初古人。意远风雪苦,来时江山春。高宴未终曲,谁能辨经纶。”唐代边塞诗人王昌龄用一首五言律诗深刻地揭示了一张朴素的古琴上,融汇着阴阳五行的理念,寄托着古人天人合一、中庸之道的思想。诗人用“幽真”二字凝练地概括了古人赋予古琴朴素的精神内涵。恰如这座千年古镇一样,经过岁月的风雨,历史的沧桑,屹立在古老的潇贺古道经久不息。
古琴是伏羲氏选用凤凰栖息过的梧桐树,择其树高三丈三尺,按三十三天之数,截为三段。择其声清浊相济、轻重相兼,送长流水浸泡七十二日,按七十二候之数阴干,选良时吉日用高手匠人支撑乐器,乃瑶池之乐,顾名瑶琴。琴长三尺六寸一分,按周天三百六十一度;前阔八寸,按八节;后阔四寸,按四时;厚二寸,按两仪。有金童头,玉女腰,仙人背,龙池,凤沼,玉轸,金徽。那徽有十二,按十二月;又有一中徽,按闰月。先是五条弦在上,外按五行:金、木、水、火、土;内按五音:宫、商、角、徵、羽。可谓选材严格,制作精良,如此,才使其具备了瑶池仙韵。羲农至舜禹,所尚惟朴素(释文珦《戒奢》)。古琴,之所以珍贵,是因为无论经过怎样精工良制,繁复打磨,在完成了去粗取精、去伪存真的淬炼,依然保留了凤落孤桐的清浊相济、轻重相兼的朴实本质,才使其具备了举世无双的高贵音质,被冠以瑶琴之誉,实至名归。
古镇的形成亦如瑶琴的制作,历经千锤百炼、精工细作,才有今日朴实底蕴。起初,镇上的居民主要来自中国东南地区,他们因为躲避战乱或经商而迁徙至黄姚,多数以经商为生,普遍家境富裕,至明末清初渐趋繁荣。在建造房屋时,考虑更多的是抵御战乱和预防盗贼。所以将古镇建在了易守难攻的群山之中,在广西贺州复杂奇特的喀斯特地形中,依势而建。使酒壶山、真武山、鸡公山、叠螺山、隔江山、天马山、天堂山、牛岩山、关刀山等九座山脉,从四周聚向古镇。让姚江、小珠江、兴宁河三条小河交汇于古镇。巧妙地利用山川河流作为安全护卫的天然屏障,使古镇居于易守难攻的有利地位。为了便于经商还将古镇建于古代海陆丝绸之路的潇贺古道之上。回望烟云历史,不得不佩服古人跨越时空的眼光和智慧。在此修建黄姚古镇,可谓占尽了天时地利优势,群山环抱,绿水绕行,易守难攻,宜居宜商,自古以来即为商家看好的风水宝地。
走进古朴的老街,就如同走进黄姚的灵魂深处,那些来自古城内的深宅老院,是许多人穷其一生的财富积累。那高高的院墙,由青石砌就,如石板路面一样,经过岁月风霜的打磨,棱角都变得光滑温润。古朴的旧物,清透的江水,一如平常的想象,却有着清醒的坚守。石板小道如“时光胶囊”一样,将人带到了久远的从前。站在古巷的路口,望着远方恍惚的青烟,那光洁的石板不知被多少脚印打磨得这般温润,就像是一条轮回巷,穿过去,可以找到前世,而走出来,又可以寻回今生。
依江而建的黄姚古镇,蜿蜒贮立在两岸,由大小不同、形状各异的青石板建成的房屋高低不平,错落有致地排列成一座八卦城。经过千年时光的打磨,散发着幽幽的青色光芒。古旧的木质门窗伴着那一面面坚硬的石质老墙,顽强地泛着岁月的老浆,历经风雨,印满了斑驳的时光烙印。久经沧桑,与天地融为一体,为风光秀丽的古镇平添了无限风霜意味,使黄姚古镇独秀于峰丛之间。
烟雨落在青瓦上,顺着屋檐滑下了一些过往的尘土。雨滴像珠帘一样挂在屋檐,洗漱着世间的凡尘,也为蜿蜒而来的老街穿上了一件清丽的外套,像一位忘记时间的妇人,顿然妩媚了许多,一种清丽的雅致油然而生,给人似曾相识的感动,又给人以迷离的清新。而我则更倾心沉淀于千年老街的那一份永恒的质朴。
质朴,朴实无华。《汉书·卷七三·韦贤传》:“贤为人质朴少欲,笃志于学。”世界本是个运动体,但能在持续运动变化中保持某种恒定的品质,却是一种难得的操守和修为,例如质朴。漫步黄姚古街,思绪如潮水般翻涌奔腾。千年古镇,往事如烟,潮起潮落,淘尽多少浮华和虚伪,如过眼烟云,历经淘拣,流传到今天的只有天人合一的质朴品质。放眼望去,老街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哪一件不是历经沧桑的积淀,哪一样不是大浪淘沙的留存……若没有质朴的品性,如何经得起千年冲涮?!
走进狭窄的老街,简直就是一本立体的辞典,将质朴的含意从宋元诠释到现代。那雕花的门窗,光滑的石板、石门、石墙以及造型各异的建筑,无不饱浸着岁月的浸染,如一艘久经风霜的战舰,穿过历朝历代,走到今天,将千载历史风霜披挂一身,历经岁月的淘涮,铸就了今天的别样风采。接天地,融古今,载人文。春风浩荡,碧水长流,在那风云际会的历史长河中,在那天地交合的茫茫宇宙中,在神州大地西南一隅,那个只有3.5平方公里的土地上,黄姚古镇一路穿越而来。究竟经历了什么?有多少物事被淘汰?保留的又为何?像古镇迷宫的构造一样,朴素迷离,难以摸清。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但凡保留到现在的,无论什么,必定有一种坚韧顽强的朴素品质。是的,若非质朴何以如此?
华灯初上,夜色阑珊,各种彩色灯光照射在地面光滑的石板上,映射着五光十色的光芒,如一条波光粼粼的彩色河流,将整个古镇染醉了。许多铺展的意象汇聚成智者的思考,随着生活的味道从沿街的铺面飘散而来。好多店面门口摆放的都是带有地方风情的山货、酒坊、工艺品,还有酿制的新鲜豆豉老酱,味道醇香扑鼻,顺着溜光的石板路从小店门口一直飘向远方。
那位热情的大姐将姚江两岸的桂花、青梅、桑葚酿入酒中,使得本来就清香诱人的鲜花水果附着了老窖的味道,季节一下失去了时间的紧迫,岁月在她的酒瓶里便拉长了距离。行走在酒香氤氲窖坛间,有一种慈祥的淳厚,又有一种沧桑的疼痛。
午后,走上桥头,看清澈江水自脚下潺潺而过,水中倒影明媚动人。穿过两棵古榕树,眼前清清姚江水便从一孔桥洞弯转而来。旁边,石跳桥上,挑担的老叔躬身跨江而过,倒影在江中缓步移动,与不远处的一丛竹林相映成画。波光粼粼,映照着古镇经年的光阴。当心与心不再有距离的时候,感动成了唯一的温暖。蓦然回首,阳光与烟云交融着不舍的情结,眼眸与心灵传递着难言的眷恋。恍然明白,有多少前尘过往,就有多少蓦然回首;有多少人情世故,就有多少离合悲欢。
雨后,江岸菜地,散发着泥土的芳香,阿婆身着蓝色印花布衫躬身锄地,面容清瘦、精神矍铄、神态自若。她数十年如一日,保持着躬耕田园的生活方式,任凭时光穿梭,守的就是那份不变的质朴;往返在门前那段石板路上,简洁的耕耘,一份平实的内蕴装点了生活的全部,甚至连叹息都不曾有。阿婆如此,阿婆的阿婆亦如此,古镇有许多人姓古,祖祖辈辈,代代相传,把自己的感情和故事,连同生活的汗水,滴在了石板上,渗透到石缝里。每一块青石,都镂刻时光痕迹,记载历史风云,也凝聚人文精粹。多少年来,保持理性的缄默,收藏着每一个路人淡淡的牵怀。
石板,即一部千年古书,无字但意味深长,自是一种别样的儒雅,其定力就是于自内修养而成的质朴,亦如丛林中散发的生命之光,无处不在、无时不有,永远在天地间生发。
月明姚水长,古镇质朴新。在黄姚古镇,暂时躲过现时的纷乱与喧嚣,做一次穿越时空的文学实践。数次徘徊在青石板上,我释放了日渐膨胀的烦躁与浮幻。在那古朴的清风中,我找到了心灵皈依的方向;为了心中的那一份真诚,放下了积郁许久的计较。
又一个清晨来临。江畔,鸟儿在那片迎风摇曳的竹林飞过。人类在丛林中生存,亦遵循丛林法则一路而来。无论如何,丛林之光在天地间依然生发,就让我们在《丛林之光》的质朴中开始新的征程吧。
阳光从树缝挤出
爬上枝头
染红了半空
洒落一地光阴
丛林伫立在清晨
经过冬的风刷
用简静的色彩
晕染成
清远的水墨画
挂在岁月的墙上
疏枝挑动白云
风华藏收内质
经光阴沉淀
风骨尽现
伸展在山水风月间
丛林之光
在天地间生发
温欣华 女,汉族,1970年生。笔名“庭前月”,乌兰察布市在职干部,爱好诗词,现任《敕勒川》主编,长期从事文化服务工作。
梅(外四篇)
关门雨
阳台上那棵刺梅开花了。开在梅去世的时辰。
梅已经很仁义了。明说:咬着牙歪歪到初六。明说得很疼。
我不行了。这话梅不知说了多少回,唯这次没说。
梅和明从小一起长大。那年十八岁。
梅,已定了下川的婆家。
都怪我忽略了明。梅见到明换了一身装束就像换了一个人。梅想,既然我钟情的人近在眼前为什么要遵父母之命经媒妁之言嫁给一个百里之外的陌生人呢?
晚饭后。梅揣着一团心思攥着勾出的半个鞋脸儿和惴惴不安的钩针青线团儿,义无反顾地迈进明的家门。
大娘!我来串门儿。梅在明母亲的招呼下挨着明的母亲坐下来。铺开针线一套儿接着一套儿勾连着姻缘。
吆,手真巧。给谁织的?明的母亲瞅瞅梅手上的活计又抬头看看梅细致的眼神儿,问。
你猜。梅微笑着甜甜的眼神儿,对明的母亲说。
明的母亲已猜到八九。故意投石问涟漪:像是老婆儿鞋。
梅终于憋不住了,笑开了一朵花。梅拽过明母亲的左脚把钩织出的一面儿鞋脸儿贴上去。嗯,正好。
真是个好的由头。梅夸赞自己。每天晚饭后梅都按时来到明家。一边陪明的母亲说话一边钩织,偶尔瞥一眼明。就这样,一双鞋她竟然钩织了半个月。直到明端水伺候,明母亲约梅吃饭。梅才开心地笑了。
明没有辜负梅,明知道梅身子柔弱还是娶了梅。梅生下小儿子后已身体不支。一次次住进医院。身子瘦得只有几十斤了。出来进去明像抱孩子一样抱着梅。
唉!你大半辈子精力和钱财都让我毁了。梅眷恋而愧疚地说。明不愿意梅说这些。
梅把一棵刺梅栽种阳台上。梅说,咱这儿没有梅花。
黑云翻滚,豆大的雨点摔打着墙面。
唉!这么好的东西瞎了。男人感到很是惋惜。
外出日久,存放在车库里的芥菜咸菜发热变味。男人和妻子一起从黏糊糊的缸里捞出黄鼓鼓的咸菜疙瘩装进塑料编织袋扔进垃圾箱。
车库门四敞大开。趁着换气味的当口,妻子在里边刷缸,男人洗刷车库地面。
雨不密集,只是稀拉地点着地面。
男人偶然抬起头,恰遇一束奇怪的目光。
嗯?怎么躲在那里,过来几步进车库避雨多好。男人刚要招呼,那束目光却迅即躲进墙角。
男人发现,躲进墙旮旯里的那束目光并没闲着,而不停地移出墙面向自己窥视。
男人警觉起来,不会是小偷来窥探车库里的东西吧!男人故意闪进门里一侧,目光穿过门缝直逼墙角。正巧,墙角里也侧出半个脑袋带着那束若视若躲的目光。
嘘……男人放下心来。他看清了,那是住在车库东单元的老太太。
男人想,和老太太虽然在一栋楼上住着,可平时从未说过话,更不曾有过过结,她为啥这般怪怪呢?
雨点仍噼里啪啦击打着地面,也无情地稀落在老太太的身上。男人越是担心越想弄清老太太要干什么。
妻子提了水桶跑出门外提水。老太太刚探出的头又立即缩回墙角。
男人弯下腰来继续擦拭着他车库门口的水泥地面。只是,一边擦着一边偷偷向墙角瞥视。墙角里的老太太也不时地探出头来朝男人看看又缩回去。
切,这老太太咋回事啊!你不来车库避雨那就快回家吧,离单元门仅十几步远嘛。
男人在责怪中直起腰来,却意外发现:原来墙角里的老太太守护着一个装满东西的塑料编织袋。
哦,可能是老太太买了东西拿不动了,想求助还有些不好意思吧!男人决定去帮老太太一把。
唰唰唰,细碎的雨点终于汇集成串编织成帘发出密集的响声。
男人改变了主意。望着任雨水满脸流淌的老太太,望着被老太太一只手拽着的那个熟悉的塑料编织袋,还有里边装着的东西,他犯了纠结。
我扔你捡,非偷非抢,你怕什么呢?
难道还有比身子更重要的东西难以割舍?
嗯,男人心里肯定:也许,快速离去,给老太太让出路来是对的。
男人随即走进雨的深处。
昨天一整天,我感觉我的神经缺少了一根。
原本坚信:“害人之心不可有”却不屑“防人之心不可无”的我,不知怎么突然觉得一点“信”意都没了。我很害怕,如果找不回丢失的那根神经,我不知道我会成为什么样子。
于是,我匆匆地苦苦地不顾一切地寻找着……
打开电视机吧,也许有失物招领启示。可翻遍几十个频道的广告节目,除了几个惯犯在那里叽哩哇啦忽悠骗人之外没有一则招领启事。我很扫兴。
刚想关掉电视机却看到一则新闻:本·拉登被击毙!
真的假的?我倒要看看是怎样被击毙的。左等右等没见到有可信度的佐证,我顿时生疑:美国人绞死萨达姆时何等炫耀?何况直袭其本土摧毁其国贸大厦的本·拉登?小布什和奥巴马都是“石油恐惧症”患者,为夺石油啥事都做得出来。这不,又说卡扎菲是恐怖分子,鼓动八国联军进行打击。高明的骗子!
我是中国老百姓,尿不着美国总统,也救不了卡扎菲,还是去找我那根神经吧。
我路过银行门口又折回来,进去。得看看我的存款还在不在折上。
“取两千。”我把折递进窗口对那个脸蛋儿漂亮的年轻女柜员说。
呵呵,还不错,钱还在。女柜员把一沓钱放进点钞机,“哗……”点钞机显示出20字样。嗯,不用点了,点钞机没有私心,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并且能辨真假币的。
“拿好。欢迎再来!”女柜员是个可爱的姑娘,微笑中深深的俩酒窝儿。
“谢谢!”踌躇片刻,我终于按了评价机上的“满意”键。
装好钱出门向右走了一段,我在路边停下。
一辆出租车停在我的面前,年轻司机冲我一笑问:“在这干啥呢?”
嗯?我一怔。看看司机并不认识。既然不认识他咋这样问呢?大凡这样问的都是熟人啊!
“哦,我要回家。”疑虑中我还是脱口而出。可话一落地我就后悔了。因为我不但对司机没有印象,而且发现车上还有两个人。那两个人的眼神……
“走,我送你回去。”这时,司机却似老熟人一般依旧微笑着与我说。
我再次打量司机,心里问自己:既然不熟悉,司机为什么连我住哪都不问却执意要送我呢?还装作免费似地慷慨,他什么意图呢?我更加谨慎了。
司机撩起眼皮用目光催我上车,我不得不稳住神撒了个谎:
“哦,我还要去前边的超市买东西,你先走吧。”我装作歉意,礼貌地摆手向超市走去。我怕司机和车上坐着的人追来硬把我塞上车子。
超市货架上商品琳琅满目。那色泽奇佳的火腿,那紫红的肉干,馋得我喉咙滚动直咽口水。我伸出的手又缩回来:不会是垃圾肉用添加剂腌制的吧!干脆买包方便面吧。可……要是地沟油炸的咋办?呵,这水果色泽真好,还有这黄瓜真新鲜……是不是抹过激素呢?我一脸疑虑,慌忙逃离超市。
我边走边这样想:回乡下去,包一片地,建一个大大的生态农场,开发各种绿色种植养殖产品直接供应超市,让市民放心地买放心地吃。又一想,我可以不害人,可谁能保证超市不做手脚呢?如果再有人拿去加工呢,谁来管?如果管理人员见利忘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退一步说,即使这些都有保障,但全国这么大就都能吃到放心食品吗?显然,是我做不到的。
别瞎想了,打车回家吧。
一辆出租驶来,远远地发现是个女司机。我扬起手臂,车停下来。
看上去司机是个中年女性,肯定是已经做了母亲的。我很放心地坐上车并告知所到地点。我想,今天是母亲节,母亲永远是慈祥的,是最可信任的。
我那根诚信的神经怎么就丢了呢?是谁偷走了我那根珍贵的神经?我想尽快找回它。
哈哈哈……哈哈……
回到办公室,头儿背靠转椅摇头晃脑咧嘴大笑。
一同进来刚刚落座的几个下属被肆无忌惮有些瘆人的狂笑笼罩其中。
丛白有点发晕,他扭头儿瞅瞅原馨,见原馨两道细而犀利的目光正扫视着得意忘形的头儿。再把目光移到向东脸上,看见的是一丝附和的微笑。
上班半个月了,原馨还是第一次发现头儿的另一面。在她印象中,头儿是个很值得敬佩的学长。大学毕业后独辟蹊径干起了补习教育,几年的打拼小有成果。自封为补习学校校长。可是,头儿此时的行为着实让原馨费解:不就是件很平常的事吗?犯得着这等得意吗?
向东好像知道其中的缘由,但此时也只能伴着头儿美咯吱地笑。
嗯?我没做错啥吧!丛白越发不明白,他回想着刚才发生过的事情。
九点一刻,头儿吩咐他去办一件事。他答应着从墙上摘下车钥匙下楼,匆匆发动了车子便出院上路。
临近街口,车子尾部传来‘啪嚓’声响,丛白赶紧停车查看。好家伙,一辆出租车追了他的尾。还好,后保险杠碎了,别无他恙。既然距单位不远就让头儿来处理吧。丛白一边拨通了原馨的电话,让她转告头儿。一边钻进出租车和司机耗在一起。
头儿带领原馨和向东很快到来。查看了车子,头儿便和出租车司机玩起恰谈,几经讨价还价,出租车司机赔了五百元了事。
丛白开车把头儿、原馨和向东送回学校,几人跟着头儿一起进了头儿的办公室。
就这么一个简单过程,尽管事情很顺利得到解决,也犯不着得意忘形啊!原馨觉得头儿还存有小孩子气,仅此而已。她准备起身离去。
“真让我好笑。”笑声戛然而止,头儿终于为他的笑开始解释,“丛白今天立了一功,值得表扬!”
“怎么……”丛白本以为会因为车被追尾而受到头儿责怪,听到头儿的话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呵呵”,向东终于笑出声来试图替头儿解释道,“车的后保险杠原本就坏了。”
哦?嗯?丛白和原馨各自疑惑成一个大大的问号戳在那里。
“哈哈,没想到,一个废了的保险杠竟遇上个傻帽出租,这一撞还撞成新的啦!”头儿一脸得意犹存地说。
头儿的情绪和话语触动了丛白和向东的神经,两个小伙子手舞足蹈为头儿欢呼庆幸。
这时,原馨却悄悄溜出头儿的办公室。将一封辞职信放在桌上,悄然离去。
太阳还没升上头顶,女孩已在返回的路上。
女孩一副待走不走的样子。时而,脚下还会不经意地飞起一颗石子儿。石子儿落在哪里女孩并不关心。
女孩八成有心事了。可,一个八岁女孩能有多大心事呢。
一条蜿蜒起伏的石子儿路镶嵌在南北两山之间。路从沟口由东朝西向沟里延伸。说是路,其实也就是一条羊肠小道而已。路面上漂浮着颗颗形状各异大小不均颜色多样的石子儿。石子儿多的数不过来,就像女孩的心思。
女孩家就在这条路的中段靠北山根儿的那个村子。沟里还有多少村子,女孩并不知道。女孩只知道西边那个村子东头有个大院子,院里就是供销社。
女孩家到供销社足有二里路。女孩像山风一样定时定点在这条小路上刮来刮去。
小弟弟刚满五个月,柴瘦的小手抱着母亲那对干瘪的乳房再也吸不出奶汁。
每天早上,爸爸都要把两根粗糙的指头掖进破衣兜里,抠嗦出两毛皱巴巴的纸币交到妈妈手里。待太阳爬上门外的大榆树稍,妈妈再把两毛纸币塞到女孩手上。女孩便出了大门朝南右拐沿着那条小路向西走去。
回来的路上。女孩提着草纸包,心很沉。双腿懒的迈步。她怕走的快了,怕一下就到了家门口。
回回叫我来买。咋不叫她俩来啊。女孩咕嘟着嘴埋怨:干买还吃不着。女孩也试着想,如果……我还能把纸包包成原来的样子吗?女孩心里没底,手始终不敢去解捆绑纸包的那根细紧的纸绳。
哈!疼死啦。该死的青牛石,趁我不注意就欺负我。女孩索性一屁股坐在路旁那块青牛石上。脱掉早已露了趾头的鞋子,轻轻揉着大拇趾,嘴上骂着屈了她脚趾被她坐在屁股下的青石头。撞瘸了脚咋办!瘸着腿还能走出这山沟沟吗?
女孩决定要好好走路,不再去想那几块饼干。
哼!等我长大了挣好多钱把供销社那些饼干全都买回来。
一丝清风掠过稚嫩略显清瘦的面颊 。一股奶油香气扑鼻。女孩左手把纸包提起,扇动秀气的鼻翼把香气嗅进鼻腔哏进嘴里,和着唾液一起吞进肚子。哈!好香。真想吃一块。女孩情绪有些亢奋。随即又五官聚拢,两条毛茸的小辫子左右甩动像摆动的拨浪鼓摔打着前额后脑。女孩还是改了注意。不行,一块太多了,就上面那少半块吧。女孩边挪着脚步边抖着心思。要是姐姐,姐姐会不会在路上偷吃呢?女孩真不知道姐姐会不会。女孩想,大弟弟肯定会的,而且会明目张胆地吃,甚至不止吃一块。女孩曾看见妈妈坐在炕上蘸着温水喂小弟弟饼干时,大弟弟就在外屋沿着门帘缝眼巴巴地偷看,喉咙还不停地滚动,咽唾沫……
呀!我的眼睛。稍一溜神儿,女孩差点和路旁那棵小歪脖子榆树撞个满怀。一根柔嫩的树条还是擦着女孩的眼睛掠过。女孩抬手揉揉眼睛不觉得疼,眼睛用力眨了两下和先前一样。心想,多悬啊!这条道都走无数遍了,今天这是咋啦。这要是伤了眼睛可咋好。本来眼睛就不大,再瞎了,以后……女孩有些害怕。
馋鬼!女孩不知是在骂大弟弟还是在骂自己。你偷吃了,小弟弟咋办?女孩不想小弟弟哭,有气无力呵呵咧咧地让她心烦。
供销社卖货员叔叔约秤包包时女孩数过。两毛钱,一共六块另小半块饼干。要是我偷吃了那小半块,妈妈会发现吗?一定会的,女孩肯定。女孩注意到,每次把纸包交给妈妈时,虽然妈妈并没有正眼查看,但是妈妈那犀利的余光总要横着竖着扫视那纸包的棱角……
不知是女孩的心思太长太多,还是光顾想了而忘记放慢脚步。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家门外……
关门雨 本名许俊哲,男,居内蒙古赤峰。一个在经历中打捞文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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