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草原》杂志微信公众号 时间:2021-06-10 20:14:01 阅读量:
胡 斐
嗨!在下沙子!
听到灯灯尖锐的呼叫声,默默倏忽间蹿上了阳台,和灯灯一起看向窗外。沙子在空中排着慵懒的队形,降落在车顶、树叶、流浪狗的身上,外面是一片灰蒙蒙的黄,很难说清是灰还是黄。
灯灯说这天气像一头灰狗熊。
默默点头附和,它浑身雪白,额前却长着眉毛一样的两道黑毛。它对灯灯点头,额头上的黑眉毛弓起又落下,一条高一条低,滑稽又可笑。灯灯捂着嘴笑了,她想别的猫应该没有这种神奇的超能力,默默不只会眨它的黑眉毛,它还有别的迥异之处。外婆总对灯灯说,默默是独一无二的猫。灯灯伸手去摸它胖乎乎圆滚滚的肚子,却听到默默肚子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它饿了。灯灯转身就跑,默默也倏地窜出去,不约而同奔向厨房。
厨房的餐桌上摆好了早饭,一碗温白粥,一个煎到嫩黄的鸡蛋,两个生菜卷培根,六粒葡萄。妈妈听到灯灯在厨房里的声响,慌忙从卫生间探出半个身子,温柔又谨慎地说,灯灯你慢点吃,别着急!灯灯皱了一下眉,默默用柔软的鼻头蹭着灯灯的腿角,灯灯低下头,咬着嘴说好。
灯灯坐下来,却没有按照妈妈的叮嘱去吃早餐。白粥盛在小碗里,不过几勺便见了底,煎鸡蛋似乎比灯灯的嘴还小,她一口把它送进嘴里,接下来是生菜卷培根,灯灯用珍惜的眼神盯着它们,然后小心夹起一块,放到舌尖,停下来。默默看着停止咀嚼的灯灯,有那么一瞬间,怀疑她是打算让生菜卷培根融化在嘴里,像吃一块糖一样。但眨眼的工夫,一道闪电划过那么快,唰的一声,生菜卷培根消失在灯灯嘴里。默默轻声地说,灯灯,你慢点吃,要咀嚼二十下再咽下它的。你忘了吗?灯灯沮丧地叹气,继而恼怒地瞪一眼默默。葡萄好歹在灯灯嘴里多停留了一会儿,集体撑过了一分钟。终于碗盘皆空,但灯灯觉得胃里空荡荡,心里也空荡荡。
灯灯问:默默,你也没吃饱,是不是?
默默不说话,踡缩成一个圆,嗓子里呼噜呼噜,假装睡着了。
灯灯站起身,屏息倾听,妈妈正在浴室里拍打护肤品,啪啪的声音有节奏地响着,接下来她会抹粉底液,然后画眉,眼影,腮红,口红,她会很忙。所以灯灯蹑着脚走到冰箱前,拿出了从小区附近蛋糕房买的没有樱桃和樱桃汁的黑森林蛋糕,巧克力,还有软软的橡皮糖,两根火腿肠。她飞快地剥去火腿肠的肠衣,把它塞到默默嘴里,然后是橡皮糖,它们软软的带着有韧劲儿的甜,巧克力把掺杂着苦的厚甜送到舌尖,黑森林则更复杂,奶油和巧克力交迭碰撞着,细腻的蛋糕蜂窝组织像在嘴巴里跳舞,轻盈地飞跃回旋着。这是一趟愉快的美食之旅,巧克力、橡皮糖、火腿肠、黑森林,它们纷纷跳上灯灯的小火车,轰轰隆隆地集体向前开去,车厢里吵吵嚷嚷。车窗外,山顶蒙着积雪,白云挂在松林颈间,风轻摇绽芽的新枝,鸟俏皮地划过波浪线。小火车所到之处一派美好,欢声笑语。
啪嗒一声,灯灯和默默的小火车之旅被迫停下。妈妈看到了灯灯正在大快朵颐,情急之下她快跑了几步,甩丢了一只鞋,那只可怜的拖鞋飞在空中,然后砸到了客厅的沙发背,再然后掉到了地上。妈妈暴躁地喊了一句,灯灯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灯灯木头人一样定住,默默的毛像刺猬的刺瞬间耸了满身,又弱弱地缩回身体里。
灯灯,我们说好的,早餐只能吃桌上那些。说这些话的时候,妈妈的声音沙哑得像外面的风沙。
灯灯说,可是我饿。
妈妈踮着脚踩好拖鞋,走到餐桌前,夺过灯灯手里刚咬了几口的黑森林蛋糕,远远地把它投掷出去。蛋糕像拖鞋一样茫然地飞了一会儿,糊上了橱柜,又啪叽地掉在地上,离垃圾桶咫尺之遥。
灯灯站起来,走过去,妈妈也走过去,两个人的四只手在蛋糕和垃圾桶周围拼抢,终于,蛋糕被妈妈抢夺过去,接着被重重摔进垃圾桶。垃圾桶套着黑色垃圾袋,里面塞满了蒜皮韭菜叶碎骨头水果核,总之是一堆乱七八糟,黑森林前一秒还是喷香得体的贵妇人,下一秒就沦落成灰头土脸的流浪汉。灯灯不依不饶,还要从垃圾袋里抢救黑森林,妈妈音调陡然高了八度,灯灯,住手!灯灯的手停在空中,旁边的默默高耸黑眉,一个在说快离开垃圾桶,一个在说怎么可以让那么好吃的黑森林掉进垃圾桶。可是不容灯灯自己退缩,妈妈麻利地提起黑色垃圾袋,两头收紧,打一个结,噔噔噔走过去拉开门,啪的一下,垃圾袋歪在了门外的楼道里,垂头丧气耷拉着。
灯灯心里一疼,妈妈,为什么丢掉它!
妈妈靠着墙深深地呼吸,似乎扔那块蛋糕也耗费了她许多力气。她缓慢而呆滞地吐出几个字,灯灯,咱们说好的。
灯灯一扭身,气哼哼地说,那也不能把它丢到垃圾桶里啊。
妈妈脸上闪过一丝歉疚,又转瞬消失。不扔了它,你就会吃了它,迟早会吃,对不对?
灯灯咬着嘴唇,不说话,似乎无法反驳,但也不想承认。
前些日子的灯灯很乖,乖乖吃妈妈准备好的那一小堆食物,细致得宛如在对食物进行漫长马拉松。但灯灯今天忽然不能忍了,心里小小的委屈长成带刺的小种子,要钻出去。灯灯说妈妈我饿得没力气了,再这样下去我快生病了。那个小小的刺种子推着她,走到冰箱那里。她刚要伸手打开冰箱门,妈妈已经老鹰一样俯冲过来,她按住了冰箱门,虎视眈眈。灯灯还是伸手去拉冰箱门,啪的一下,她手上挨了一记妈妈的掌刀,并不重,甚至是极其温柔的,可再温柔的打也还是打,灯灯立刻反身去推妈妈,推得妈妈一个小小的趔趄。一个要吃,一个不允许,冰箱门成了两军的高地,对峙的双方都不肯退让。
妈妈急了,灯灯,你能不能听点话。你想让我们送你去医院吗?
灯灯小脸白了一下,想起张医生,她跟爸爸妈妈说着一大堆似懂非懂的话时,灯灯就在旁边喝着果汁。他们提到肥胖,控制饮食,适度运动,如果走路跑步过于困难,可以让灯灯去游泳,爸爸妈妈频频点头。那天灯灯很想一片叶子样轻飘飘地被窗外的风带走,但她太重,只能跟在妈妈身后慢慢走过长长的过道,经过身边的人都脸色灰白,无精打采,那是一个让人心里咚咚敲小鼓的地方。
灯灯喊了一句,你们都是坏人!然后狠狠去拉冰箱门。当然,她的手又被妈妈攥住了,攥得太紧,灯灯没办法挣脱,她伸出脚去踢妈妈,狠狠踢在妈妈的小腿肚子上。妈妈哎哟一声,恼怒之下松开灯灯的手,说吃吧,想吃什么,随便吃,我不管你了,大不了带你去医院做手术。这句话让灯灯松开了冰箱门上的把手,冰箱已经半敞着,丝丝的凉游移出来,在厨房的寂静里溜溜达达走走停停。这时候妈妈的眼睛分明掠过灯灯圆月一样的脸蛋,和灯灯被草莓睡裙裹着的棉花糖一样蓬松的肚子,灯灯已经看到一些长刺的话要从妈妈的身体里飞出来,又被妈妈按回身体里去。为了转移视线,妈妈赶紧低头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立刻惊觉她要迟到了。
往常阿姨应该早到了,妈妈去拿手机,挂断电话,跟灯灯说阿姨马上就到,中午她会给你炖鱼吃的。灯灯和默默都喜欢吃鱼,可是一想到中午的鱼肉会小的像橘子,灯灯就更生气。妈妈已经匆忙穿鞋,提包,拿一件外套,然后开门,在敞开的门前她迟疑了片刻,转过身看到灯灯坐在椅子上,把脸埋在餐桌上面的绣花桌布上。
妈妈再一次试探,灯灯,妈妈走了,你只吃葡萄,行吗?
灯灯扭过脸,悄悄跟默默说她总是这样,总是这样。默默知道灯灯的总是这样是什么意思,默默摇摇头,说这就是大人,他们太忙。爸爸出差好几天了,妈妈早晚只关心两件事情,早起监督灯灯吃少得可怜的早餐,晚上回来带着灯灯小跑散步。灯灯有一天悄悄跟默默说,我觉得妈妈对我,像对一只小狗,她带我跑步,也像遛一只小狗。
妈妈没等到灯灯的回答,还是径自关门而去。顷刻间屋子里暗淡下来,灯灯和默默像被关进了火柴盒里,墙越来越挤,房顶越来越矮。默默赶紧钻到灯灯怀里,相互壮胆。可是灯灯心里总是跳出妈妈那一瞥,就像小区里的老奶奶商场里的叔叔阿姨游乐园里的小孩子们一样,他们用异常的眼神看灯灯,仿佛她和他们不一样。妈妈怎么可以和他们一样呢?昨天傍晚妈妈带着灯灯去散步,灯灯想休息的时候,妈妈用忧愁的神情打量了一下灯灯。妈妈看到邻居家的小丫头穿着公主一样的裙子,当着灯灯的面使劝夸她好看,她可从来不那样夸灯灯。这些灯灯都记着呢。现在灯灯不想吃葡萄,也不想吃别的,泪水自己跑出来,鼻涕也流到桌布上。
默默说,他们都是为你好。
灯灯撇嘴。她不像灯灯的妈妈。她像一阵风,把灯灯从外婆那里吹过来。
灯灯忽然跳起来,跑到卧室里穿好了衣服,然后说默默,我们走。
去哪儿?
我们去火车站,坐火车去找外婆。
默默的黑眉毛疑惑地挑出一个问号来。
灯灯开了门,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出门去。默默只有跟着灯灯,它是她的尾巴,她到哪里它都在。
以前灯灯住在外婆家,妈妈爸爸周末坐一个小时的火车来看她。周末的灯灯心情格外好,胃口也格外好。餐桌上,她把头埋在自己的小铜碗里,哗哗啦啦地吃,肉好吃,胡萝卜好吃,在灯灯的世界里没有不好吃的东西,妈妈挑出碗外的香菜她也一样爱吃。有一天,照例周末,外婆做了一桌美味,菜里有一条香煎的鱼,那条鱼很大,得灯灯用两只手才能抱着。它几乎被灯灯一个人吃了,外婆面前堆了很多的鱼刺、鱼骨头,剔出来的肉都进了灯灯的肚子里。妈妈皱着眉头,对外婆说,不能让灯灯这么吃了。爸爸捏捏灯灯的胳膊和腿,肉肉的旋涡在胳膊和腿上打着转儿,他也皱了眉头。外婆嗯嗯地答应,脸带愧色,说那你们多吃点。灯灯啃着一个鸡腿,眼睛还盯着红烧肉,外婆赶紧把它往爸爸面前挪了挪。外婆说灯灯吃饱了,去玩吧。灯灯看外婆,她明明还没吃饱呢,但外婆机警地向她使眼色。就是那天,妈妈认真地跟外婆说,以后必须让灯灯控制饮食,少吃肉,少喝饮料。外婆像领受了一项重大的任务,使劲点头,说知道了。
可是妈妈爸爸离开的日子里,灯灯还是照旧,一个人吃下整盘红烧肉。过了一段时间,灯灯的脸更圆了,妈妈和外婆生了气,她训斥外婆的时候,外婆就像一个别别扭扭的孩子,一脸委屈又不敢说话。灯灯不喜欢那样的妈妈,扑过去打妈妈,妈妈摔了一个碗,一地碎片里,妈妈说我要带灯灯回去。她说到做到,把又哭又闹的灯灯带到了火车站,外婆追过来,灯灯要扑到外婆怀里,被妈妈拉回去,她再扑一次,妈妈再拉一次,灯灯像一截橡皮筋,渐渐没了弹性,只能可怜巴巴地看着外婆。外婆眼泪汪汪,告诉灯灯听妈妈的话,她太心软了,不是个好外婆。她不想灯灯长大埋怨外婆。后来妈妈说,灯灯,你先回去跟妈妈住一段时间,等你不想吃那么多东西的时候,我就送你回外婆这里。
三天,七天,一个月,灯灯还是没被送回外婆家。妈妈很忙,请了阿姨照顾灯灯,她给灯灯制定了严格的食谱,阿姨必须按照食谱去做,多一克肉她都会从秤上飞快地把它拿走,灯灯眼看着餐桌上的菜越来越少,盘子里的肉越来越瘦。更可恨的是,阿姨掌管着厨房的钥匙,那把闪着银光的钥匙,咔嗒一声,就把灯灯和默默锁在外面。灯灯和默默只能软绵绵地趴在客厅的沙发里,幻想咀嚼着巧克力软面包甜肉脯,口水都流到地板上。
那天阿姨在公交站遇到了熟人,拉着她的手一直说,不肯松开。等阿姨挣脱那只热情的手,终于赶到楼上的时候,灯灯和默默已经混进了街上闹闹哄哄的人群里。一片灰黄里,远处的楼像没有根基飘浮在空中,车和人都像落入了浑浊的河里。灯灯搂紧了默默,风把她们吹得东摇西晃。灯灯要去火车站,可是默默却跟着它鼻子嗅到的香味,把灯灯领到了别的地方去。她们路过卖包子的早点铺、卖鸡蛋灌饼的小摊、卖砂锅小吃的小店,默默在灯灯怀里,一直挠它的肚子。
灯灯说,我没有钱。
又经过馄饨和牛肉面,灯灯还是摇头。她说我没东西给你吃,我们快点赶路吧。
可是默默停下了,它走进一家便利店赖着不走,店里煮着关东煮,烤肠机里的不锈钢滚轴带着香肠热乎乎地转圈。冲进店里买三明治当早餐的小姐姐,笑起来眼睛弯弯,她一定是看到了她们馋猫一样的眼神,忍不住问灯灯,想吃吗?灯灯摇头,默默却使劲点头,小姐姐请店员拿出一根香肠,递到灯灯手里。灯灯喃喃地说,还有默默。小姐姐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默默是一只爱吃烤香肠的猫。她愉快地说,再来一根。灯灯不好意思地说,姐姐,我现在没有钱,等我有钱会还给你的。小姐姐说好呀,等你长大来找我,也请我吃烤肠吧。灯灯使劲点头,烤肠温香软糯,已经迅速消失了一大半。没想到小姐姐脚已经跨出店门,又笑眯眯地问,宝贝,你妈妈在附近吗?灯灯心里发慌,忽然想起她和默默离家出走是要去火车站的。灯灯赶紧说,妈妈去旁边的店里了,让我和默默在这里等她。哦,那我就放心了,小姐姐挥挥手,跟那个惯熟的店员说,阿木,那你好好招呼小朋友,她喜欢吃什么都拿给她,明天我来付钱。别让她乱跑,不然她妈妈待会儿来找不着她该着急了。店员点点头,他看小姐姐的眼睛温柔得像星星。小姐姐走了很久,他还盯着她离开的方向傻笑。灯灯趁他傻傻看着空气的工夫,领着默默仓皇逃离。
灯灯不知道怎么去火车站,默默也不知道,而且在满是沙尘的城市里,迷路是常有的事情。灯灯只能带着默默不停地走,走得喘气像火车拉响的汽笛时,她们路过了菜市场,新鲜蔬菜闪闪发光,卤肉店里挂着的烤鸭油亮亮,炒货的焦香味在整个市场里绕来绕去跳着舞。默默说打电话给妈妈吧。灯灯扭头,哼!她不喜欢我,她也不会想我,我不要给她打电话。灯灯赌气地坐到卤肉店旁边的水泥台阶前,看陆续进去的客人带走烤鸡烤鸭卤藕猪蹄。灯灯很久没吃过这些了,阿姨的菜单里没有列它们的名字。外婆有一口小锅,酱色的汤里经常会煮着小块的牛肉羊肉小块的海带豆腐皮。想到外婆的那口小锅,灯灯气恼地对默默哼哼,她抢走了我的高兴。
默默说,可是从前,你不是因为想妈妈才不开心吗?到她身边了,不应该高兴吗?
灯灯埋下头,她喜欢外婆,愿意给她挠痒痒,帮她剥蒜择菜,可她住在外婆家时,也有很多小烦恼和小伤心,包括想念妈妈爸爸。为了赶走它们,她需要吃很多东西。因为她吃东西的时候会开心。可是爱吃东西,她又变成妈妈不喜欢的圆圆胖胖的灯灯。
灯灯叹一口气,世界真复杂,是不是,默默,我想不通呢。
默默摇头,它也不明白。
台阶上的灯灯引起了热心市民的注意,他们拎着蔬菜经过,唠唠叨叨地问灯灯,是迷路了吗?是走丢了吗?要帮你找爸爸妈妈吗?灯灯一律摇头,头摇成拨浪鼓,不要,妈妈在买菜,我走不动了,她要我在这里休息,等她来找我。默默吓得不敢发出声音,悄悄藏在灯灯怀里。好心人看看灯灯胖乎乎的脸蛋和粉白小脸上的汗水,信以为真地离开了。灯灯松了一口气,跟默默悄悄说我们快出发去火车站吧。默默忧郁地看她,要不要找人问路呢?肉店老板围着沾满陈年血渍的围裙,塔一样站到灯灯面前,像给灯灯和默默罩了一片乌云。小丫头,你刚才骗人了吧。我看你在这里坐半天了,也没见你妈妈过来找你。老实说,你是不是自己偷偷跑出来的?他说话的声音像有雷滚过,轰隆隆响。灯灯起身想跑,被他的乌云挡得结结实实。灯灯快要哭出来了,眼泪已经蓄满了眼眶。他就要伸手来抓灯灯了,吓得灯灯尖声大叫,默默,救我。眨眼间,肉店老板的手被挠破了,他一脸凶恶,嘴里嘟囔着好心没好报,我去叫派出所的小王来。灯灯哇地哭出声来,我要去火车站,我要去找外婆,别抓我。
灯灯是被围观的桑奶奶救了。她瘦瘦长长,银色的头发闪着光,果绿色的裤子大概是晨练时穿的,宽宽大大,风在里面来来去去,一股一股吹得桑奶奶像路边的小草,摇摆不定。她说陈小四你别吓着小孩子了,你那张脸本来就凶。陈小四呵呵地对着桑奶奶笑,桑奶奶说我先带她回家去,吃点东西。陈小四说不用通知派出所吗,灯灯紧张地揪住了桑奶奶的衣角,眼睛眨呀眨。桑奶奶对着陈小四眨一下眼,说不用了,等她吃饱了,有力气了,我送她去火车站。陈小四也笨拙地眨巴眼,说知道啦,我回去卖肉了。
桑奶奶说我们回家吧。灯灯就乖乖跟着桑奶奶走,默默说我们不认识她。灯灯说我觉得她是好人。默默说妈妈说过不能随便跟陌生人走。灯灯站定了,犹豫地看着桑奶奶有风的裤角。
桑奶奶说我这么老了,也没什么力气了,可能都没你的力气大呢。
灯灯看看自己肉肉的腿和胳膊,再看看瘦瘦的桑奶奶,似乎确实是这样。她抬头问桑奶奶,你真的会送我去火车站吗?
真的。不过你得先吃点东西,要知道现在是中午了,你看街边的树都饿得蔫头耷脑,你肯定也饿了吧。我们吃饱了,就去火车站。
胡 斐
作者简介 |
胡斐,原名胡晓燕,作品散见《读者》《少年文艺》《读友》《草原》等刊物,儿童文学作品入选《中国年度儿童文学》(漓江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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